连续5年亏损,如今年销千万,小众类目如何在天猫逆袭
假以十年,何事不成。
文/吴鹤鸣
编辑/范婷婷
一个艺术生,被公司外派到越南7年,负责当地化工厂建设。在越南,刘文辉“备受歧视”,“他们说中国只是有钱,没文化”,他的脑袋里只有三个字,凭什么!
回国后他开过书店,2012年,刘文辉成立“晚峰”,做起“木工”,复刻古代建筑中最为精华的部分:斗栱。
有的人认为他以“复兴文化”为噱头挣名声,可看到他连续5年营收只有2万元,每年投入却在20-30万,又有人反问他为什么要坚持?这条路之所以难走,是因为技术难度大,投资回报不高,刘文辉则始终觉得,如果自己想到了不做,那后来人只会更难。
我们一直在讲文化自信,我们能自信些什么呢?我们总说自己有五千年的历史,有无数的发明创造曾经领先全世界,我们有精美绝伦的壁画,浩如烟海的诗歌,集艺术、工程大成的建筑,全世界独一无二的榫卯,有别人难以匹敌的灿烂文化,但真正能说出其中123的人,又有几个?刘文辉想让所有国人都能说出这其中的“123”。
2017年,因为一条地铁广告,刘文辉的转机来了。
越南人看不起中国人
2004年,学绘画出身的刘文辉,毕业后进入一家公司做设计,“踏实肯干,执行力高”是刘文辉对当时自己的评价,也是领导对他的印象。谁也没想到,让公司老板对刘文辉另眼相看的,是“这个公司新来的设计师敢抓老鼠”。有次领导让员工抓老鼠,其他人都犹豫不前,只有刘文辉直接上手,干脆利落。
第二年,老板就派刘文辉出差越南,工作内容是在当地注册海外分公司,以便后续业务发展。“不知道是因为大家都不想去,还是我比较好说话”,刘文辉提上行李就出发,原定6个月的出差计划,结果一待就是7年。
别人三年都搞不定注册公司的事,刘文辉三个月就完成任务,紧接着就是承接当地的第一个业务:造一座化工厂。从一个设计转型成为工程师,这中间的阵痛刘文辉没有说,他的眼里只有把任务完成。
新的工作任务一个接一个,工程师刘文辉也一步步成为越南分公司的总经理。日子一天天过去,在异国他乡的日子,虽然表面体面,但刘文辉饱受当地人的歧视,“他们认为中国人只是有钱,没知识,没文化”。与其说是歧视,倒不如说是排挤,“我们是去帮他们建东西,他们却觉得华人破坏了当地人的工作机会”。
刘文辉无法理解,自己是来帮助当地建设促进经济发展的,为什么会受到这样的对待?他更无法理解,祖国已经如此强大,为什么几十年前排挤华工的场景还会出现在今天这个盛世之下?难道历史走了一个世纪,竟然还要受到这样无理由排挤?凭什么!
在越南的第七个年头,刘文辉越想越火大,干脆辞职回国,自己创业。
“晚”
文峰书屋,是刘文辉回国后开的一家书店,他想用书籍所承载的知识先普及一部分人。“文峰”两个字,取自刘文辉老家——山西晋中市祁县的一座古代砖塔:文峰塔。文峰塔下一部分已经悬空,塔身已经有倾塌的风险,网友亲切的叫它,“塔坚强”。
在国外的几年,文峰塔一直是刘文辉心中的支柱。他这么说的时候,一点也不显造作,一身简单的装束,扔到人堆里找不到。张而不扬,既是他的气质,也像极了文峰塔,许久也不肯跌倒。
“文峰”两个字涉及地名,刘文辉提交的品牌注册没有通过,左思右想改名“晚峰”,“我好像做什么事情都比别人晚,上学晚,懂事晚,创业也晚”。书店没做多久,刘文辉便觉得不行,“不是所有人都对读书感兴趣”,直到有一天在博物馆,看到了榫卯。
“豪富商贾及中产之家无不深爱新异,以中国原有建筑为陈腐……幸而同在这个时代中,我国也产生了民族文化的自觉,搜集实物,考证过往,已是现代的治学精神……除非我们不知尊重这古国灿烂文化,如果有复兴国家民族的决心,对我国历代文物,加以认真整理及保护时,我们便不能忽略中国建筑的研究。”
——《中国建筑史》 梁思成
木头的温和最能表现中国人的气质,木制古建筑融合了艺术、工程、物理、数学等等学科,榫卯又是最具中国文化基因的特色之一。“二维的图片,包括梁先生的手绘,虽然直观,但不够直接”,为什么不把这些古建筑,缩小做成积木玩具呢?
榫卯契合的无缝拼接使得古建筑无需钢钉固定,尤其斗栱(古建筑中的飞檐和屋檐,需要依靠斗栱作为承载受力传导到柱子上),是支撑木建筑如此华美又能够屹立不倒的最重要部件,是承载中国古建筑文化的精髓所在。只要做出的东西足够精美且老少咸宜,就能完美契合刘文辉想要传达的东西。
2012年底,刘文辉开始尝试做斗栱玩具,每个斗栱模型都从现存的古建筑或是梁先生手绘稿中还原,从佛光寺斗栱,到梁先生手绘里流传最广的三跳斗栱,再到故宫柱头、应县木塔、南禅寺,每个部件均可自由拆卸、组装,能让把玩的人了解每块部件的作用。
如果说梁先生是把晦涩难懂的《营造法式》和《工程做法则例》通过考证,编著成我们能更易读懂的内容,那么刘文辉则是把这些二维的知识和画面作了最为直观的三维呈现,并把它带给每一个普通国人。
刘文辉,从总经理,变成了木匠,此后的5年里,他开始了年入2万元的日子。
十年之后
做了7年的总经理,刘文辉积累的丰富的运营和市场经验,支撑着他相信“这东西一定能行”,而且市场上“没有一家做这个(斗栱玩具)的公司,即便有木制玩具,做的也是国外的”。这像极了一百年前的建筑行业,成堆的洋建筑打得中国古建筑摇摇欲坠,人心思变。一百年过去,历史似乎以另一种方式在这里重演。
没有现成的机器,刘文辉投钱做机器,没有现成的工艺,他自己带着工人一起研究,日复一日,前期每年投入20-30万的资金,营收只有可怜的2万元,一直到2016年,年收入也仅有6万元。
为了提升美感,刘文辉报考了中国美院美术学研究生,飞檐的一点点角度,产品的每个颜色,他都“斤斤计较”。为了打磨木孔,刘文辉投入近10万元,“没有人会为了小孔里的光滑程度就投入10万,赚的可能都没有这么多”,但只要看到进步,哪怕只是一点点,刘文辉都很开心。
不仅不挣钱,工厂还需要源源不断的投入,他不顾家人的反对,卖掉杭州和上海的房产,卖掉汽车,全部投进斗栱积木。为了它,刘文辉四处找人借钱,拉合伙人,几乎倾家荡产。朋友都劝他放弃,但他觉得,“别人没有能力,如果自己意识到却不去做,就没有后来人了”。他像极了家乡的文峰塔,摇摇欲坠,但依旧坚强不倒。
而他从头到尾只说,我想做点事儿,让大家了解自己国家的文化,真正知道为什么要“文化自信”。也许只有不挣钱只挣名声的人,才会被众人歌颂,不患寡而患不均,向来都是网友最乐此不疲的心态坐标。
2017年,杭州电视台找到刘文辉拍摄了一条手工艺人的短片,片子在地铁和公交车上播放,“晚峰的销量,就是那年好起来”,2017年,刘文辉年销首次突破20万,他马上投入30万做研发,“他们觉得我疯了”。也是这一年,他开始有了一些模仿者,但“做这个,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”。
即便是全国最大的木制玩具城浙江省云和县,也鲜有他的精细做工和低成本,“除了斗栱,今年我们会有故宫的凝香亭,马上会上市,一个就卖小几百,包含五百多片积木”,他希望,他亲自设计的机器,能让自己的产品成本更低,“以后我们也可能会卖机器”。所以他不害怕。
从2018年的35万,到2019年的200万,再到2020年的600万,“今年预计1000万”,2017年后,刘文辉的销量一年比一年高,投入的研发费用也一年高过一年,占比营收70%。朋友都劝他赚了钱先缓一缓,但他不愿意停下,今年投入研发费用已经超过600万。
这些年刘文辉出了名,拿了奖,上了央视,双11的时候还把摊摆进了阿里的西溪园区,今年有超过100家的资本找上门,想投资入股,“全国TOP10的资本至少有三家来找过我,包括红杉资本”,他们问刘文辉的第一个问题大多是:多久能赚钱?“资本想要赚快钱,这跟我的理念不合”,刘文辉全都拒之门外,他有时间更愿意泡在工厂。
也有上门求经的人,刘文辉很欢迎,他问的第一个问题往往是:你是不是真的热爱这个?如果耐不住寂寞,刘文辉不会教,也劝他们不要入行,因为只有自己知道,做这行没有快钱,很难坚持。他不害怕有更多同行,因为只有更多的人加入,才能影响到更多的人,他离想做的事儿才能更近,他害怕的是同行把斗栱做烂,像清宫戏一样,误导观众,以为这就是我们的历史和文化。
他并不在乎自己一城一池的得失,他在乎的是保存一些东西,输出一些东西,也能触动到一些人。
他从木匠,变成了一个手艺人。
一位经常来下单的海外华人教授对他说:我等了很多年,终于等到有人做这个了,谢谢你!
晚风里,文峰塔还倔强的站在那里,夕阳洒下的金光让人有些迷离看不真切,它离我们很远,也离我们很近。有时候想,如果它知道自己能给看到它的人勇气和信念的时候,它倒或不倒,或许也没那么重要了吧。